第(2/3)页 良久,他才又开口:“可愿随我去池塘边走走?” 李依雪没有理由拒绝,或者说,这样一个清逸绝伦的男子实在叫人无法拒绝。 这李家是当地豪绅,院落景致自然比普通人家要讲究。可这秋冬之际,岸边的柳枝早已经枯黄。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,李依雪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前方俊逸颀秀的身影。 都说人景相映,可园中的萧条丝毫没有折损玉露的风采,瑟瑟寒风将他的青衫吹起,更显得人如惊鸿,卓尔不群。 “李小姐,你的名字里有个雪字。” 玉露忽然出声,让李依雪顿生疑惑,“这……有什么关系吗?” 玉露没有回头看她,只是望着沉闷的天空,“我原本出身官宦之家,生活无忧无虑,后来父亲被人诬陷,被判满门抄斩,全家只有我一人侥幸逃脱。” “后来,我被人绑入纳污纳垢之地,因为誓死不从,几次三番险被打死。因为放不下自尊,只能忍辱学着融入那个肮脏的环境,学着圆融初世,学着阴险卑劣,用尽一切办法保住最后一点可笑又可怜的干净。” “那段时间大概是我人生中最鄙陋黑暗的噩梦,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。在我以为一生都只能那样堕落下去的时候,一个人出现在了我面前,她就像一道耀眼明媚的光,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。” “她让我脱胎换骨,从一只生活在阴暗角度的蝼蚁变成啸傲苍穹的龙,而我,日日追随陪伴,悄悄注视着她,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失了心。” 李依雪听得愕然,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、自信高傲的俊美公子竟然会有这样不堪的过往。 她忍不住问:“那个人,是个女子?” 玉露颔首,“是,她强大,却又柔弱,坚韧,却又脆弱,自信,却又自卑,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,也是最复杂神秘的女子。于我而言,爱上她,是理所当然的事,我只想陪在她身边,永远,哪怕只是像影子一样陪着她。” 李依雪为之动容的同时又免不了欣羡悲伤,“看来你确实深爱着她,我真羡慕她。” 玉露微微笑了笑,“你的名字里有个“雪”字,我爱的那个女子,她总喜欢看雪,第一次见你的时候,你站在柳絮中的背影让我想起了她。” “所以,这半年你悉心照料我的病情,也是因为她?”李依雪忽然后悔了,她宁愿自己一直都蒙在鼓里。 玉露说道:“这些年,我走过很多地方,救过很多人,不是因为我多么有善心,只是因为她,她做不了的事我会倾尽一生代她去做。” “做不了?她怎么了?她现在在哪儿?” “……”玉露沉默了,他望着天边的云,望着眼前的水,望着风中摆动的草木,良久,柔声道:“她在我身边,一直都在!” 他的话,李依雪似懂非懂,但至少有一点她是听明白了,这个人,除了他口中的那个女子,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了,不可能了…… 告别了李家,在李依雪恋恋不舍的注视中,玉露再次踏上了旅途。 “这天下,是她用性命换来的天下,她要守护的苍生,我愿为她继续守护,我不会让她的牺牲付之东流。” 天空,飘下了雪花! 雨雪交错,寒暑几度,白露未晞,但为卿故。 …… ——至权在握,佳人难守。 踏上最顶峰的位置,睥睨江山,为的是什么? 东方云展的答案从来不曾变过。 可是,他成功登上了顶峰,却还是没有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。 那这身下的龙椅,握在手中的至权,又有什么用呢? “有什么用呢?” 东方云展苦笑着,取出了这么多年一直贴身带着的东西。是一条红色的绣带,绣着蓝色的水波和半片荷叶。为了让绣带保持最初的鲜艳,他一直施以灵术精心保存。 今天,又是东寮国一年一度的海神祭。转眼,已二十八年…… 自他登基为帝,民风在变,变得更加热情淳朴,国情在变,变得更加强盛安定,东寮国很多东西都在变,唯一没变的就是曾经与千秋一起走过的地方,风景依旧。 有人想拆了老旧的楼宇重建,他也下诏不允,为的只是希望如果将来有一天千秋回来了,这里还是她熟悉的模样。 “锦绣锁一条,姻缘结三生。哎,买锦绣锁喽!” “公子,买条锦绣锁吧!” 人影如潮,成双成对从东方云展的身边涌过,耳边不断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,卖的正是绣带。 他攥着绣带的手垂落身侧,另一只手在空中虚握,喃喃自语,好像身边真的牵着一个人似的。 “那时,我没有告诉你绣带真正的意义,哄骗你跟我到祭神池结缘,是我深藏的私心。但我明白,聪慧如你,有些事即便我不明说,你也会知道的,你知道的,一直都知道,对吗?” 没有人会回答他。 不知不觉,人已经走到了祭神池。池畔站着成群笑靥如花的女子,池中男子们埋头找着恋人丢进去的绣带。 东方云展看得出神,想着曾经和千秋一起来时的情形。忽然,一阵风吹来,不及他有所反应,手中的绣带已经被吹进了祭神池,他忙不迭跳了下去。 人影杂乱,他急切地低头摸索着,此情此景,渐渐的,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,竟有些分不清楚,究竟什么是真,什么是幻。 终于,他找到了绣带,下意识向池畔望去。当年,千秋就站在那里。 而今…… 他蓦然瞪大了眼睛。 那熟悉的身影! 那熟悉的面容! “尊……” 来不及思考,甚至不敢呼吸,他举步就要上前,可才刚抬脚,一声“尊主”还没有叫全,前方已经空空如也。 幢幢灯影,宛若万点星光,人山人海,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见的人。 一股剧烈的悲恸瞬间袭上心扉,那种前所未有的寂寥几乎要将他吞没。他痴痴地望着前方,痴痴地笑着,却有咸涩的液体渗入了口中,泛着苦。 幻觉,又是幻觉…… 都说飞升成神就可脱离凡俗,摒除七情六欲,可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,心还是这样的疼? 好疼,好疼…… 自卿别后,神离魂销,相思难尽,长痛无休。 …… ——浪迹暗夜,逐卿之影。 周遭的世界几乎一片黑暗,只有偶然几点零星的绿色萤火孤孤单单地飘荡。 这里,是龙寰大陆大地底层的一个夹缝空间,被称为“森罗鬼域”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,但至今为止,这里已经是无数孤魂野鬼的聚集地。 这些鬼魂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脱离自然轮回,滞留此地,他们当中,有善魂,也有恶鬼。而在这里,除了鬼魂,还有…… 一个神。 鬼魂们没有谁知道这位天神的身份来历,也无法具体说出他是什么时候来的,或许十几年前,或者,二十几年前。更无法理解他贵为天神为什么不好好在天界清修,反而甘愿浪迹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鬼域。 但这里的鬼魂都怕他,因为……他性格阴戾,曾打得无数野鬼魂飞魄散。 “还想跑?哼!” 一声冷哼,天神威压在黑暗中震荡四方,暗逐居高临下,桀骜地睥睨对方。 恶鬼无处可躲,猩红着眼睛凄厉大叫:“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?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,我没有错!” “盗取活人阳元寿数,侵占他人躯壳,煽动百鬼作乱、血洗坞城,你的罪状细数下来足有上百条,还敢在本神面前狡辩?”暗逐双手轻抬,两把短刃指向女鬼,泛着蓝色的冷芒,“这个世界是用她的性命换来的,我不允许任何人再把这里玷污!” 锋芒逼近,女鬼躲避不及,一支短刃直接穿透左肩,将她钉在半空,眼看着另一支已经向着她的眉心射来。 “不——”女鬼大喊一声,身体前冲,竟然让短刃穿身而过。 饶是暗逐也不由得动了动眉梢,穿魂之痛,可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。 女鬼大喊:“我还没有找到!我不能走!我不甘心!我发过誓的,一定要找到他,一定要找到!” 纵是不甘不愿,她的魂魄还是因伤重而开始四散。 找人吗? 暗逐俊眉一敛,只手负于身后,“你要找谁?” 女鬼跪行到暗逐脚下,哭着乞求,“神君,我求求您,我答应过他,一定会去找到他,我还没有找到他,我求您放过我吧!” “是你生前爱的人?” “是!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,我们一起发过誓的,生生世世不离不弃,可是,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,是我辜负了他!” 暗逐攥了攥拳头,“你找了多久了?” 女鬼黯然道:“三百多年……” 第(2/3)页